封白||第三十二章.十年再见
清朗温润的男子独自行走在医院长廊上,不疾不徐的步伐显得他与众不同,不明所以的小护士也忍不住在疾跑中停顿一下打招呼。
男子像一个从古色古香的屏风后走出来的教书先生,嘴角总是带着温柔的笑,如春风拂面,只是细看之下,这笑很淡,清浅淡漠。
他驻足在一个病房外,相对隔音的墙壁能隐约听到里面的动静。
——“……远舒君明知叛军队伍里有不少被裹挟的流民,为何还要下令群攻?!”
——“是你鹤桑太天真?还是你觉得我们的军队拖得起?如果不把叛军势力斩草除根,日后只会让黎民百姓永无安宁!”
——“扫除叛军是我们的责任!如何能搭上无辜百姓的性命!”
——“总有人要承受杀孽,你要是怂了,就后退去,总归荆海城守将不是你。”
日出天光晓,似有霜雪落。
白疏郢和奚成彧坐得毫不相干,一个床榻边,一个阳台上,拿着手上的剧本,只有各自的声音在房间里此起彼伏地响着。
两张坚毅的面容上,看不到多余的神情,但光是听嘴里吐露的话,就犹如漫天沙尘扑面而来,耳边金戈铁马,气势恢宏。
门外的男子精心听了好一会,看到他们告了一段落,才敲了敲病房门。
白疏郢错愕,一眼就看到了门上透明玻璃照出来的面容,恍如隔世。
两双总是温柔带水的眼睛对上了,时间似乎接上了某个断点,记忆与情感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。
白疏郢失语了,他慌慌张张地对着奚成彧交代自学,逃逸似的冲出了病房。
“阿以,好久不见。”男子声如其人,一股儒雅的书生气,皎如玉树临风前。
白疏郢喉间吞吐着无数话语,最终发出声响的仍是最熟悉的那句称呼:“师兄……”
“我在。”姚朔坚定地给出回答。
“您怎么来了?”话音刚落,白疏郢就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,除了他,还有什么值得国内精神科领域的一号人物,亲自找上来呢?
姚朔看着无措的白疏郢,觉得他和十几年前也没什么区别,不禁莞尔。
他主动拽着白疏郢走,一边去霸占荀烨的办公室,一边讲:“你都回去见到大师兄和师父了,前几天师叔也打电话来敲打我,小烨你估计都快看腻了,怎么?全师门就我一个见不得你?”
虽然是很亲昵的打趣话,但白疏郢还真不好回答他,他确实存着躲避姚朔的心思,可他不愿点破这一事实,他不愿再伤姚朔的心。
“师兄不怪你。”姚朔头也没回就说了这句话。
没头没尾的一句,却让白疏郢眼眶发热。
等到他们进了荀烨的办公室,姚朔才说出了那些不可被外人听去的心里话。
“师兄不怪小四,师兄也不打算违背小四的意愿,所以小四不要躲着师兄好不好?”他像在哄着世上最乖巧最可爱的小孩,恨不得为他摘星星捞月亮。
十年前在封以眠被破碎的记忆和情绪洪流折磨得最严重的时候,姚朔做出了违背职业道德的决定,他决定催眠封以眠,忘记掉帝都、封家有关所有的一切,只作为他的师弟活着。
那个时候姚朔自知无人认同,所以只打算暗中进行,但封以眠看穿了师兄的意图,他不可能放下自己的职责不顾,即使粉身碎骨、魂飞魄散,封以眠也不可能只作为封以眠本身而活,所以他选择了在一个雪夜里独自离去。
而现在,那个最可爱的孩子则用最真切的眼泪,烫慰了那个被留在雪夜里的灵魂。
“我还想听,师兄叫我阿以。”
姚朔莞尔:“当然,阿以一直是师兄的心头肉。”
“师兄果然心里只有小四,我怕是捡垃圾送的吧。”荀烨进来了,好巧不巧听到了这句话。
“嗯?”姚朔抬眉,无辜地谴责他吃醋的行径。
荀烨就像是随口打趣了一句,连自己都不在意回应,他只是从姚朔的怀里揪出来一个埋头的白疏郢,拧着他的耳朵狠狠转了大半圈。
“师兄!诶哥哥哥!疼!”白疏郢一脸懵逼地看着黑脸的荀烨,捂着滚烫的耳朵躲得很远。
荀烨捏着几个空酒瓶子在他面前晃,强压抑着怒火道:“这几个解释一下,保洁阿姨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,应该不是我冤枉了你吧?”
同样的酒瓶他在白疏郢家里见过。
白疏郢一下子就蔫了,弱弱地看着荀烨。
姚朔见状,直接双手一摆坐到一边去了。他是个民主的师兄,即使再疼爱小师弟,也没有干涉过别人教训他。
荀烨本来只是怀疑,一看他这心虚的样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,怒极烧心,扯过人后衣领往桌上掼,左看右看找不到趁手的工具。
手边碰到一个东西,是白疏郢主动递过来的皮带,荀烨也没客气,把皮带对折,扬手给了他一下。
白疏郢闷哼一声,把头埋起来。
于秋铭是著名的古医古武传承人,他们师徒四人,跟着师父于秋铭,练的都是童子功,虽然各自学医后主攻的方向不一样,但是古武都学得有模有样,荀烨这一鞭,是真使了不少劲。
“小四,说话,为什么喝酒?”
因为九龙基地近在咫尺,却咫尺天涯,所以选择了借酒浇愁?这个理由实话实说真的不会被打死吗?
白疏郢只得闷闷地回答:“就是想喝而已。”
“你不知道你的身体喝不了酒吗?”
狠厉的一鞭打弯了他的腿,臀上如热油泼洒,白疏郢忍痛忍得额边青筋直跳。
“知道。”
“那就是明知故犯了。”
白疏郢都心瞬间提到嗓子眼,不等他求饶,又是一鞭带着风啸砸下来。
“啊!”
白疏郢腿软无力支撑,滑下桌子,在屁股即将亲吻地面的时候,险险抓住了桌沿。
这刚刚打的,都有大师兄八分风采了。
“师兄~”白疏郢软着声音求饶,他的眼角还带着刚刚哭过的红润,看着更加楚楚可怜了。
从被哄到被罚,这个转变太过于瞬急,白疏郢只觉得心里都装满了软弱的情感,半点扛不住皮带的鞭打。
“两个师兄,叫的谁呢?”荀烨自然知道他是喊的自己,但就这样放过这小子实在可气。
姚朔忍俊不禁,给荀烨递了台阶:“小烨别气了,交给我吧,我来教训他。”
荀烨好像是气狠了,他甚至大胆地瞪着自己敬爱的二师兄,眼睛里满是质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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